2022年4月9日，《三联生活周刊》联合北京SKP-S，举办了一场名为“造梦元宇宙”的主题沙龙。活动特邀活动特邀北京大学智能学院教授陈宝权，艺术史研究者、作家张宇凌，并由《三联生活周刊》主笔苗千担任主持，聊了聊有关元宇宙的梦想与现实。

本次推送，我们整理了一些现场的分享内容，以飨读者。

陈宝权

北京大学智能学院教授

数字世界正在不断现实化

我们在数字空间里面其实已经生活很长时间了，或者说我们生活中应用数字技术的场景已经那么多了，游戏只是其中一种。在游戏里面，很多的情感投射和现实世界几乎是没有什么差别的。

随着我们在数字空间建立一个城堡之类的游戏行为越来越多，这样一种数字的体验，一种“物化”的特征越来越明显。我们生活在现实空间之中，有社会社交，也投射情感，当然也还一些经济行为等等，而如果说在一个数字空间里面，它也不断地在具备这样一些功能的时候，它的“物化”，和现实空间的趋同性就会越来越强。

所以我认为所谓的“元宇宙”，不论它用什么名词，这样一种趋势就是数字世界在不断功能化，它的各种功能化、现实化变得越来越强，在表现上也越来越直观。比如像扎克伯格戴着一顶头盔，就可以在虚拟世界里面比较自然地交互。原来也有这种功能，但是它不一定会现实化，可能就是弹出一个窗口，或者要通过键盘才能控制，它和现实的行为方式还是存在不同。但随着技术的发展，它从这样的一些表象上越来越自然了。

随着这种现实化变得越来越强，它的社会化也越来越明显。社会化是指我们在数字世界中建立了一些社会的关系情感，它的稳定性变得越来越强。比如一些账号现在可以有一定的继承性，从年轻人玩到了老年人，它有很强的社会性。跟我们现实生活中“我拥有这块地”这样的永久性很相似。

以前还不大是这样，之前人们认为玩游戏，都是虚幻飘渺地玩，认为这是游戏世界，不要和现实世界给搞混了。而在未来这样的界限会越来越模糊。比如Z世代、10后，他们可能就不会认为这只是一个数字世界，玩玩就结束了，而是会跟随、延续，这也就是说为什么它开始有这样一些物化的存在。

这样一种表征，我认为它是到了一定程度，就催生了“元宇宙”这么一个词，而不只是因为元宇宙这个名词出现了，我们才突然进入到元宇宙之中。一个现象的各个方面都提高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它需要有一个现象级的描述。

我倒觉得“元宇宙”这个词创造得也还不错，比较形象，尽管有很多人说可以用别的一些词来代替，像Web 3.0、三维的互联网，或者有人说元宇宙就是区块链等等。我觉得它更多地是描述一个现象，当它成为了一个现象后，就需要有一个词来描述。

张宇凌

艺术史研究者、作家

元宇宙里的权力问题

我觉得有一个现象也值得大家注意。

比如说以前在新兴的科技产业里，即使是巨富，比如硅谷那边的人，他们涉足艺术收藏的比例和其他传统产业相比反而是小的。由于现在有了这个虚拟的世界，或者说“元宇宙”，“元宇宙”是让大家生活在里面，所以也存在艺术圈。因此这些虚拟世界里面的富人，他们也开始去买虚拟作品，但他们面对的售卖对象还是传统画廊。

比如说有藏家去画廊买了一个NFT作品，但传统画廊的人就可能通过他买这个虚拟作品，进而从别的美学意义上去影响他。可能这个人买了一个“无聊猿”，很漂亮，觉得很酷，都是数码化的，但是卖给他的人说，你看我们这儿还有几张席勒的素描。席勒的素描肯定跟“无聊猿”完全是两回事，很多是描绘人身体的画作，赤裸裸的，但可能买“无聊猿”的人就被洗了脑，“还有席勒的素描这么一回事”。所以其实是通过虚拟的艺术市场，在信息极不对称的情况下，他受到了一些美学影响，这类现象正在发生，是艺术圈中的人们正在经历的一个事实。

另外一个我觉得很值得思考的问题是，元宇宙里的权力问题，就是在“元宇宙”里面，是谁在制作Avatar？就像手机上是谁制作了美图软件，让你一键美颜的时候，就有那样的下巴，那样的鼻子、那样的眼睛？其实这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因为它可能让我们的孩子在潜移默化中觉得，那才是美人。

对于我们来说，我们看过不同的东西，但是一个今天出生的孩子，他的美学标准与审美都可能会因为“元宇宙”的Avatar形象而发生改变，那么是谁决定了这个世界当中的美或丑、穷或富？这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苗千

《三联生活周刊》主笔

元宇宙的困境

我认为原宇宙作为一个概念没有问题，可以随意地提，当然扎克伯格作为一个美国的商业巨头、科技巨子，他提出这样的一个概念，会对全世界都造成很大的影响，这是他个人的选择。但是从我个人的角度来讲，我认为元宇宙是有很多的困境。

近期的困境非常简单，就是没有人气。元宇宙现在最大的应用，其实就在于众多的元宇宙游戏，当然这种元宇宙游戏主要的目标用户，还是那些10~20岁的青少年。没有人气就意味着在元宇宙中缺少机会，缺少建设者。这是短期的困境。

至于中期的缺点，在我看来就是设备和技术，也就是说，我们是不是有足够的技术，足够的网络带宽、网络设备来实现这一点？在马克·扎克伯格将近80分钟的视频宣讲里，他描绘了一个非常美好的元宇宙幻影，但他是把很多现实和未来混合在一起，很多东西已经实现，很多东西在我看来还有漫漫长途。我们看当时马克·扎克伯格的描绘，他在元宇宙里面可以和一位击剑世界冠军进行训练，但是现实生活中我们大多数人还是无法达到这样，这里面有技术的原因，也有金钱的原因。

那么长期的困境就是政治和金融。元宇宙在本质上来讲，是要制造一个没有国界的虚拟国度，没有中央银行，但是又有货币的一个虚拟国家。这样的一个理念，是和当今世界政治的理念有着本质冲突的。我举一个例子，比如说现在国际社会要制裁某一个国家，在经济上可以去制裁，但是你忽然发现，这个国家绕过制裁，去元宇宙里面炒币，结果反而还赚了一大笔，我们怎么去制止这种情况？它和现在本质上以地理为界限而形成的国家概念有本质上的冲突，与各个国家的中央银行也有本质的冲突。那么长期来看，如何在政治和金融上，让元宇宙的概念与现有的政治概念相融，在我看来是一个长期的困境。

还有一个更加持久的困境，就是伦理上的困境。如果元宇宙不能为我们人类创造一个比现实生活更加公平、更加美好的世界，它的存在是否有必要？你在现实生活中感受到了孤独，然后你进入到虚拟世界，感受到更大的孤独，请问这样一个虚拟世界是我们需要的么？我们现在的网络社会，其实在某种程度上已经带有现实世界的种种的缺陷，当然我们现在还离不开它。在未来，元宇宙会不会带来更大的孤独？这一点我认为是一个潜在的伦理困境。

编辑/排版：高一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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