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acebook改名为“Meta”（元宇宙英译为metaverse）。（小尘4x/图）

日前，Facebook创始人马克•扎克伯格宣布：公司名将改为“Meta”（元宇宙英译为metaverse）。公司股票代码也将从“FB”更改为“MVRS”。

元宇宙是当下互联网热门话题。日臻成熟的AI、AR/VR等技术，已经接近在现实世界基础上搭建一个平行且持久存在的虚拟世界，让现实中的人以数字化身的形式进入虚拟时空。这个虚拟时空，就是元宇宙，《头号玩家》《黑客帝国》《失控玩家》等电影已有形象描绘。

长期研究元宇宙的风险投资家 Matthew Ball提出了几个决定元宇宙的关键特征之一，是形成一个完全成熟的经济体。元宇宙能产生自己的经济系统吗？

现在的游戏中也有生产系统，比如采矿、砍树、种植，但那还不是真正的生产，只是按照游戏既定的路线去获得游戏中的某种属性。这种属性玩家可以用过“氪金”得到，游戏管理员（GameMaster）也能任意调配。也就是说，现在的虚拟财产是游戏公司可以随意创造的。

但元宇宙经济系统里的生产和这类生产是完全不同的，它应是创造或制造出新的数字产品。这种数字产品，有使用价值或者公认的资产性。最重要的是，这必须是元宇宙的居民创造出来的，而不是游戏官方可以任意创造、提供。

但这些美妙的前景，都会面临一个现实的障碍：元宇宙的账号，以及虚拟物品，归谁所有？

今年4月份，腾讯起诉了第三方交易平台DD373，其中一个争论的焦点是，腾讯认为，《地下城与勇士》的知识产权归腾讯所有，游戏账号属于腾讯所有，游戏中的道具、金币等物品所有权也应该归腾讯，玩家拥有的只是使用权，玩家和第三方平台无权对此进行买卖和交易。就算是自己申请的账号，购买的各种礼包，得到的装备，都是归腾讯所有。而DD373则认为，游戏虚拟财产属玩家个人所有，玩家有权自己交易。玩家的质疑很朴素：自己花了十多年时间，充了那么多钱，难道只是做了一个“代练”？

虚拟财产交易，以及产权所属，是互联网平台的一个常见问题。游戏厂商通常都是禁止交易的，在世界各地也都有类似的诉讼。比如日本的二手游戏问题，以SONY为首，联合众多游戏厂商提起诉讼，要求禁止二手游戏交易，但最终撤诉收尾。

某种程度上，游戏、社交媒体、短视频等平台，它最初是游戏开发方、社交媒体开发者的创造物，但随着用户使用，它也包含着用户创造出来的内容、交互行为。只是一般来说，游戏公司、社交媒体平台，通过最初的用户协议，剥夺了用户的这个权利。所以，从这个角度，虚拟财富的所有权应该属于用户。

不过，游戏厂家实质上控制了这些虚拟财产。

首先，这些信息通常需要存放在服务器上，需要游戏公司出钱运行。游戏公司和平台可以提出：“我关闭平台，我结束运营”。这个时候，纵然游戏账号中有价值千万的虚拟财产，也不能找平台去索赔，也不能要求平台“因为我有千万虚拟财富，所以，你必须继续投钱运营游戏，哪怕赔本也必须持续运营”。

更重要的是，这些信息不能单独运行、维护、存储，否则就没有了任何意义。比如，一份详细的用户发在社交媒体上的内容，没有意义，只有使用中的用户网络数据、互动数据才有意义。一份用户在游戏中的路线、行为、武器数据，没有意义，只有在游戏运行的时候，产生“活动”“交互”，这些数据才有意义，具有财富意义。

单独把这些虚拟财产提取出来是可以的。比如将一张图片、一段视频、一段代码通过非同质化代币（NFT）的形式，从游戏平台中提取出来，放在区块链中，是可行的。但是，这些图片、视频、代码的价值，仍然依赖平台的运行。

所以，这些数据，不管实体硬件，还是具体运行，都强烈地依赖平台出资维护。这么庞大的一个体系，依靠系统自我运行，或者用户自治都是不现实的。

这个两难问题，很难解决。这是虚拟财产的一个死结。

《头号玩家》里，玩家有着统一的账号身份、好友关系、实时联通的数据流动、资产流转。这在今天的互联网世界里就是不存在的。当下，互联网的巨头们都对这种“大一统”保持乐观。扎克伯格说：“在未来，如果听到某家公司在开发自己的元宇宙，就相当于现在你听到某家公司在开发自己的互联网一样可笑。”Epic CEO Tim Sweeney 也强调：“元宇宙并非出自哪一家行业巨头之手，而是数以百万计的人们共同创作的结晶。”

但是，即便有一个统一的ID系统，用户在整个元宇宙中的财富，仍然依赖于用户在元宇宙中的各个平台中的虚拟财富的可靠性。打个比方，假设现在的互联网有统一的ID，但每个ID的实际虚拟财富，仍然取决于腾讯、网易、头条、快手中，这些分账号中的虚拟财富，到底归用户还是归平台？

这个问题不解决，元宇宙的经济系统就无法成立，那么，未来的元宇宙可以是绚烂、刺激的虚拟现实世界，但它永远不可能是一个“独立的”宇宙。

（作者系上海金融与法律研究院研究员）

（本文仅为作者个人观点，不代表本报立场）

刘远举

来源：南方周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