沮丧时，我引吭高歌。悲伤时，我开怀大笑。

       病痛时，我加倍工作。穷困潦倒时，我想象未来的富有。

       力不从心时，我回想过去的成功。自轻自贱时，我想想自己的目标。

       从今往后，我明白了，只有低能者才会江郎才尽，

       我并非低能者，我必须不断对抗那些企图摧垮我的力量……

       福建建瓯人游玉华最喜欢的“教材”——《世界上最伟大的推销员》，久久停留在了打了折角的第61页上。来到合肥后，多少个迟暮清晨，游玉华都会在北屋那个狭窄的书桌前摊开这本书，闷头吟诵“羊皮卷之六”，重新汲取力量，驱散心头的迷惘。

       直到6月15日蜀山区政府“收网”截至目前最大规模的一次传销清查行动，包括游玉华在内的1000多名传销人员“学习笔记”被工商部门逐一收缴。透过这些传销人员亲笔书写的“学习笔记”，本报记者试图还原他们走向“疯狂之路”的历程。

       生活真成了一把杀猪刀

       “我从小出生在一个比较落后贫困的山区。我有三个姐妹。很小的时候，奶奶就去世了，那时我才三岁。因为家里比较困难，住的都是外面下大雨、里面下小雨（的房子）。父母为了盖房子，还有一家几口要吃饭，都是到山上挑木头卖……”

       在一堂由头目来主持的“素质课”上，新入伙的张华贵在课前，一笔一画地写下了自己的演讲稿，准备向同事们如此介绍自己。

       家庭条件贫苦，只念到小学五年级就逃离学校的张华贵，在16岁那年去了舅舅开办的一家“编篮子厂”。但结婚之后的张华贵发现，夫妻俩在工厂上班，省吃俭用，一年到头也剩不了几个钱。看到别人买房子，张华贵两口子心头直痒痒。

       直到去年，张华贵被小姑一个“能发财”的电话喊到了合肥。

       无独有偶，已经到了“知天命”年纪的王发银，从部队复员后就一直不得志。眼瞅着儿子就快上高中了，在笔记中，他流露了这般的“中年困惑”：“每天忙忙碌碌，围着小孩转，安全、成绩，要考大学了还得看孩子的性格来报专业。夫妻俩整天上班，还是攒不住钱。”

       在一位旧友的推荐下，今年3月10日，王发银向单位请了一周假，买了火车票来“考察”朋友的好生意，从此一去未归。

       谎言重复千遍就是真理

       怀揣着改变现状的强烈愿望，千里迢迢地奔赴心中“淘金地”，却遇到一群说着同样理论的同乡人。张华贵和王发银起初都曾疑窦顿生：“肯定是传销，我的推荐人莫不是被骗了？”

       “小姑给我打电话，说在这边卖装潢材料，叫我过来看一下，可是我不相信，因为家里人都说这可能是传销，我不敢来。等到过年的时候，小姑又到我厂里叫我，我碍于情面只好跟着她来了。”

       “小姑第一天带我去了解这个生意的时候，看到每个人都掏心掏肺地给我讲。可是我不想听，听不进去，我以为他们是请了这几个人来讲。”

       “到了第二天、第三天，我才慢慢了解这个行业，才知道我们这个行业是互帮互助，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用心去经营这个行业，才能实现我的梦想。”

       ……

       王发银也在自己的“素质课”学习笔记中记录道：第一天，我只听懂了一点，越往后，我很认真地听，才更加坚定了从行业里赚钱的欲望。“我马上打电话叫我老婆把钱打过来。可是后来一想，还不如把老婆也喊过来一起申购。”

       依循着张华贵和王发银的“学习笔记”，不难发现，“复读机”一样重复播放的洗脑内容，使得大脑正常的认知逐渐“短路”。背井离乡的人们开始如神祇般拜倒在传销头目的脚下。

       空杯心态让人血脉贲张

       身陷传销组织的张华贵和王发银，一辈子都没有这般的理想远大。他们开始感到血脉贲张，只要立大志，就能成大事。在组织内部举办的“素质课”上，他俩都学会了同一个新名词——“空杯心态”。

       “开启成功之门的金钥匙，最重要的是保持一种空杯心态。我们是来学习一个全新的生意，因此必须具备一个空杯心态，尽力把杂念排除，把自己的看法先忘掉，把自己的大脑倒成一个空杯。”今年5月3日正好50周岁的王发银，听从了组织的教诲，试图将人生前五十年的阅历和认知一干二净地抛在脑后。

       而稍年轻的张华贵则在笔记中，暗地里给自己打气：“自从了解了这个行业后，我觉得我要学习的东西更多了。因为我今天从事着一个比较特殊的百年难遇的新生事物，它跟传统行业不同，毕竟它是要用谎言来邀约，不能直说，所以我得加倍地学习和请教。”

       自信、勇气、梦想、冲破阻挠……这些富有极强心理暗示的词汇，频繁地出现在1000多名传销人员的“学习笔记”中。

       成功励志学成忽悠教材

       “在最伟大的行业里，成长为一名伟大的推销员。”逐渐接受传销理论的张华贵和王发银用心钻研组织内部最为推崇的“八大心态”：

       成功心态，是成功人士的心理支柱，就是敢于梦想的老板心态。

       学习心态，最重要的是保持一种空杯心态。

       付出心态，是征服环境的唯一诀窍，重在行动和感情上的付出。

       宽容心态，是梳理人际关系的润滑剂，是为人的艺术。

       平常心态，是失败和成功的平衡器。

       乐观心态，能带来积极的行动，反之则消极。

       自律心态，是人格魅力的包装师。

       感恩心态，是倍增生命价值的心路，是高尚的道德标准。

       只念到小学五年级就扔掉书本的张华贵，在组织内部的“素质课”上，开始变得越来越有学识，连讲话都能一套套的了。殊不知，这些所谓的“八大心态”，不过是传销头目从各大成功励志学书籍中抄录的“二茬饭”。

       被复制的癌细胞逐渐扩散，侵扰起周边健康的细胞和组织。近半年的培训后，张华贵和王发银发现，自己开始变得像推荐人一样能侃侃而谈，在组织内部他们找到了“归属感”和“成就感”。

       他们也要开始发展自己的下线了，列亲友名单、编电话稿、按键、拨号…… 本报记者 文/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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