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下图为史柳云(左)给记者介绍案情。

　　右下图为传销案几名被告人走进法庭接受审判。

　　江苏宜兴一对兄弟,为解救被骗到广西南宁宾阳县做传销的老娘,一人买了一把菜刀,气势汹汹地来到老太太住的出租房。进屋一看,一屋子人大多是熟面孔,连老家隔壁的邻居都在。看到兄弟俩,大伙很兴奋,说“你们误会啦,来,给你们讲解讲解”。3天后,兄弟俩把菜刀一扔,一人掏了79800元,也加入了传销队伍。

　　“过年回到宜兴,离开了传销环境,兄弟俩突然醒悟过来,将同样回宜兴过年的上线宋某扭送至派出所,由此揭开了一起涉案人数超4000人、金额总计达13亿余元的传销大案。”宜兴市公安局经济犯罪侦查大队副大队长史柳云近日接受《法制日报》记者采访时回忆说,也正是因为这起案件,宜兴开始打造防控传销的“铜墙铁壁”。

　　传销变脸“1040工程”

　　接手该案后,史柳云和同事立即赶赴宾阳,在宾阳警方的配合下,案情逐渐明朗:这是一个打着资本运作名义拉人头的传销组织,号称“无店铺连锁销售”,加入需购买一个子虚乌有的店铺,价格为3800元。该组织分ABCDE5个等级,购买21个店铺可直接升为C级,满600个店铺并发展3个B级可升为A级。下线购买店铺,上线按比例分成。

　　乍一听,这和其他传销也没什么区别,怎么有这么多人上当?史柳云感叹说,传销分子的“洗脑”能力实在了得,本案中,传销分子有专业“老师”对新人上课,分思想、制度、管理、获利4门课程,快者两三天,慢者一个星期,80%的人被成功“洗脑”,交钱加入。

　　据史柳云介绍,本案还有许多与传统传销的不同之处,极具欺骗性。传统传销都是金字塔型结构,而这个传销组织为等边矩形结构,一条线A级代理3人,并制定了所谓“成功出局制”,即有人从B升级为A级时,最先成为A级的人出局,“他们称之为大伙可以轮流发财”。

　　“一个人从加入到完全出局,最终获利1040万元,所以该传销组织代号‘1040工程’,谎称是国家从海外引进的新项目。”史柳云说,很多传销组织有限制人身自由和打骂行为,而该传销组织反其道而为之,甚至成员回家还免费提供火车票,不少人因此降低了警惕。

　　情况比预想严重得多

　　化装成下线打入该传销组织进一步摸排后,史柳云发现,情况比之前预想的严重得多——该传销组织成员多为宜兴人,人数可能超过千人甚至更多；由于宜兴老百姓较为富裕,不少人直接花79800元购买21个店铺升为C级,还有人为升级用他人身份证补位下线,花费数十万元乃至上百万元,损失极为惨重。

　　必须立即行动。宜兴警方一方面在宾阳宜兴人聚集地贴出告示,指明“无店铺连锁销售”为传销,将予以打击,劝导参与者迷途知返；另一方面在宾阳等多地警方配合下,全线出击,陆续抓获A级代理30多人。

　　然而情况并不乐观。据史柳云介绍,由于很多传销参与者深陷“发财”美梦之中,或急于翻本,不愿回头；打击的同时,仍不断有宜兴人被骗至宾阳。

　　“特别是抓到这一传销组织的发起者万某后,我们不禁惊出一身冷汗。”史柳云说,四川人万某为宜兴上门女婿,被老家人骗到宾阳搞传销,其上线被抓判刑后,万某便自立山头,开始拉宜兴人下水。

　　“也就是说,我们打掉了几十个A级,其几百个下线极有可能‘独立为王’,导致打不胜打。”史柳云唏嘘道。

　　为了彻底搞清楚有多少宜兴人在宾阳搞传销,史柳云再次带队来到宾阳,并开创了“逆向推导查网络”之法,针对该传销组织通过农业银行卡转账并分成的特点,以银行存根推导嫌疑人,最终发现该组织A级代理达102名,成员至少4000人,涉案金额总计超13亿元。

　　看着银行出具的一米多高、正反两面都打印着信息的材料,史柳云感慨万千。

　　找准传销“七寸”狠打

　　打——102名A级代理全部到案。史柳云打开该传销组织结构示意图告诉《法制日报》记者,由于传销传播主要途径为“杀熟”,有很多丈夫把妻子、父亲把儿子拉下水的情况；王某被其干爹骗去后,把妻子、妹夫、弟媳妇、小舅子等人都拉下了水,最终王某及其亲属共6人被判刑。

　　防——同样针对“杀熟”的特点,宜兴召开全市反传销会议,要求党委政府各部门全面开展反传销宣传工作,由街道负责摸清辖区传销家庭,成立工作组一对一宣传、帮扶；成立文艺小分队,编排反传销节目到乡镇巡回演出；编写反传销小册子,通过邮局向全市30多万户家庭投递；公安机关对所有宜兴手机用户发反传销公益短信等。

　　打防结合,斩断传销“七寸”,该传销组织土崩瓦解,成员纷纷返回宜兴,不少骨干主动投案自首。

　　史柳云说,宜兴从这起传销大案中吸取教训,力推源头防控,决不允许再出现发展成数千人规模的传销。“现在有些传销组织到宜兴来拉人头,冠以‘原始股票投资’、‘私募基金’之类,警方不求判刑数量,坚持露头就打,今年已打掉5起此类案件,劳教近20人”。

　　史柳云表示,刑法修正案设立了组织领导传销罪,有利于打击传销行为,但法律条文过于宽泛,要求组织三级以上、发展下线30人以上。实践中,传销分子不断改变规则,如提高“产品”价格,原始股一份几十万元,而只发展20多名下线,导致打击困难。他认为应当将传销数额作为定罪量刑的一项依据。

　　“期盼赋予公安机关对传销行为行政处罚权；对于一般传销参与者,目前交给工商部门处理,主要为罚款,如果赋予公安行政处罚权,可处以行政拘留,震慑效果会更佳。”史柳云最后建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