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一家中心化交易所来说，有两个生死考验，一个是资产被盗后，是否有资金补上漏洞；另一个是为了保证法币兑付能力，能否找到储备银行合作。

7 年来，Bitfinex 这家交易所，正如它的名字不死鸟（Phoenix）一样，在一次次的被盗和监管危机中，幸免于难。Bitfinex 的惯用手段就是「左手倒右手」。毕竟，Bitfinex、Tether、以及 Bitfinex 的储备银行 Noble Bank，三方都在同一张利益网上。

在法律边缘疯狂试探的 Bitfinex，其实早已被美国监管机构盯上，一场历时数年的「猫鼠游戏」开始了。

原文标题：《USDT 幕后，庄家 Bitfinex 的猫鼠游戏》
作者：代世超

一、大人物 Brock Pierce

USDT 的前身叫 Realcoin，由 Brock Pierce 参与创办。

Brock Pirece 在中国被熟知的身份是 EOS 前合伙人，通过手下的 Block.one 平台，与 BM 一起为 EOS 打造了 7 亿美元的 ICO 募资神话。

作为圈内元老级人物，Brock Pierce2013 年通过 Block Capital 进入币圈，是以太坊 ICO 最大的投资人之一，Coinbase 的早期投资人，后来也参与了 Tether 的投资。

其净资产估值在 7 亿-11 亿美元之间，在 2018 年被福布斯杂志评为加密行业最富有的 20 人。

后来，Brock Pierce 买了一栋豪宅，安家在波多黎各 —— 一个不用交税的美国自由邦。

如果你去过以太坊开发者大会，或者经常逛推特，会知道他标志性的帽子装束。

Brock Pierce 的另一个身份是迪士尼童星，因 12 岁时出演《Mighty Ducks （野鸡变凤凰）》而为人熟知。

他也是 Mastercoin 基金会创始成员。Mastercoin 是历史上第一个进行 ICO 的代币，是比特币的二层网络。当时的 Realcoin 就建立在 Mastercoin 上 —— 现在叫做 omni。

2014 年 11 月 Realcoin 改名叫「Tether」并正式发布测试版，改名的原因是避免听起来像山寨币。

不过，Tether 公司和 Bitfinex 的关系，在当时却被隐蔽起来。

二、Bitfinex 与 Tether 的「共享高管」

2012 年 iFinex 公司在香港成立，后来成为 Bitfinex 和 Tether 的母公司。

Bitfinex 成立于 2012 年 12 月，登记在香港。 CEO 是 Jan Ludovicus van der Velde，CSO 首席战略官是 Phil Potter，CFO 是 Giancarlo Devasini。

2018 年 5 月 Potter 辞去了 CSO 的职位

这三个人是什么样的人呢？

CEO 是个生活在香港的荷兰裔，曾在国立台湾师范大学上学。CFO 是个在法国生活的意大利人。

CSO 和 CFO 都被扒出过黑历史：20 世纪 90 年代，Potter 曾因为向纽约时报吹嘘自己 3500 美元的劳力士手表，被摩根士丹利开除。1996 年，Devasini 曾经大规模搞过盗版出售微软软件。

他们从不接受任何媒体采访。

如果你想从 Bitfinex 联系他们，只会有一个 PR 公司 5W 出来代理交涉。5W 是 Bitfinex 在 17 年底专门聘请的公关公司。

Tether 网站上也从来没有「关于我们」界面

除了 2017 年 6 日，美国商品期货交易委员会向 Tether 发了传票，前后的 5-7 日三天里。Tether 网站短暂公开过其创始团队。

来源：https://blog.bitmex.com/tether/

Tether 与 Bitfinex 高管团队完全重合。

看到这里，我们知道了 USDT 的创始人是大名鼎鼎的 Brock Pierce，实际控制团队就是 Bitfinex 的创始团队。

不止于此，在这个关系网中，Brock Pierce 还扮演着一个更关键的角色。

三、他是 Tether 的创始人，也是 Bitfinex 储备银行的创始人

为了支持客户提现的服务，交易所必须找到传统银行合作。

2017 年以来，它合作的储备美金的银行一直是波多黎各的 Noble Bank。

Noble Bank 的联合创始人就是上文讲到的，居住在波多黎各的 Tether 创始人 Brock Pierce。另一位联创是前华尔街高管 John Betts。

Betts 又是谁呢？

2014 年，Betts 试图收购因为被盗比特币而面临倒闭的 Mt.GOX。 Brock Pierce 和前 FBI 局长 Louis Freeh 也参与其中。

Louis Freeh 同时是一家律师事务所 Freeh Sporkin＆Sullivan （FSS）的联合创始人。这家事务所曾在 2018 年 6 月 1 日，受 Bitfinex 的聘请，声明 Tether 在银行中拥有 25.5 亿美元，足以支持当时流通的 USDT。

不过， 并没有拿出官方审计。

值得一提的是，FSS 高级合伙人 Eugene Sullivan 也是 Noble Bank 的顾问。

至此，Bitfinex、Tether 和 Bitfinex 储备银行之间的一张利益网，浮出水面。

2018 年 10 月，由于监管机构介入，Noble Bank 停止了与 Bitfinex 以及 Tether 的合作，寻求出售。

此后，找不到传统银行合作的 Bitfinex 最终找到了支付公司 Crypto Capital 来提供法币兑现的服务。

而这也是造成了前几天曝出的纽约检方指控 Bitfinex 挪用 8.5 亿美元用户资金事件的关键角色。

这件事本身是检方利用 Bitfinex 借 USDT 填补资金漏洞的行为，对 Bitfinex 的一次「狙击」。

不过，这其实不是 Bitfinex 第一次「巧妙地」借用 Token 来为资产补洞了。

四、左手倒右手

Bitfinex 最令人啧啧称奇的是在 2016 年被盗事件中起死回生。通过转嫁损失到用户，利用「欠条币」补上被盗的窟窿。

Bitfinex 历史上被曝光过 3 次重大比特币被盗事件。最严重的一次在 2016 年 8 月 2 日，Bitfinex 的 12 万个比特币消失，遭受重创。这些比特币当时价值约 7,500 万美元。这是比特币历史上仅次于 Mt.GOX 的最大盗币事件。

怎么办，像 Mt.GOX 那样宣布倒闭吗？

精通「左手倒右手」的 Bitfinex 想出了这么一个办法：用户平摊损失，债转股。

Bitfinex 拿走每个用户存款的 36% 来共同分担损失。作为回报，发给用户「欠条币」，也就是最初的平台币 BFX，一个 BFX 代表 1 美元。并表示，BFX 代币既可以交易，也可以用来购买母公司 iFinex 的股票。

这个决定遭到大量用户强烈反对：凭什么让我拿出自己的资产帮你交易所填补漏洞？

虽然引起用户诉讼，但是这个方法却为 Bitfinex 争取到了宝贵时间。

当时 BTC 正带动行情大涨，交易量不断增加，BItfinex 也获得了喘息的机会，靠手续费利润不断回购 BTX，宣称以此弥补用户损失。

不过没有人知道究竟多少枚 BFX 被发行、被回购。后来，这个平台币一路下跌，甚至跌出 0.3 美元。

2017 年 4 月 3 日，Potter 在一个音频中透露，所有没有被回购的 BFX 代币都已转换为 USDT。也就是，用户损失的 BTC 和美元被换成了 USDT。

五、猫鼠游戏

在「8.5 亿美金漏洞」事件之前，美国监管部门已经一次次地向 Bitfinex「出招」了。

就在 Bitfinex 被盗的前 2 个月，2016 年 6 月 2 日，美国商品期货交易委员会（CFTC）以为比特币和其他加密货币提供非法场外交易和融资，以及未按照「商品交易法」的要求注册为期货经纪商，对 Bitfinex 罚款 75,000 美元。

美剧《Billions》

2017 年 5 月，美国司法部和美国商品期货交易委员会（CFTC）开始研究非法操纵比特币价格。然后在 2017 年 12 月，传唤了 Tether 和 Bitfinex。

2018 年 11 月 30 日，据彭博社报道，联邦检察官称 Bitfinex 和 Tether 的关系网涉嫌操纵比特币价格。

2019 年 4 月 24 日，「8.5 亿」事件发生了。

纽约总检察长办公室（NYAG）起诉 Bitfinex 和 Tether 的母公司 iFinex，称 Bitfinex 一直在挪用客户和公司资金，然后通过其 Tether 发行的 USDT 的美元储备资金弥补损失，以掩盖 8.5 亿美元的亏空。

总检察长表示，Bitfinex 这 8.5 亿美元资金损失调查事件始于 2018 年。

当时 Bitfinex 将 8.5 亿美元的客户和企业资金交 Crypto Capital 处理客户的提现请求。但是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Crypto Capital 未能成功处理掉 Bitfinex 的这些请求，因为这笔资金被冻结在了葡萄牙、波兰、美国的几个不同的银行中。

Bitfinex 对此回应，Crypto Capital 的 8.5 亿美元就是被司法部冻结的，然后纽约州检察长再说 Bitfinex 无力偿付，这是典型的美式黑社会行为。

蹊跷的是，2019 年 2 月 26 日，Tether 悄悄在其官网修改了其抵押品细分构成，宣布每一枚 USDT 对应相应的资产储备，这些资产现在可包括：加密货币，现金等价物，和来自第三方的应收帐款，也就是第三方贷款。

此前 Tether 声称自己的资产储备组成 100% 是美元。

现在看来，Tether 的储备原来是借给 Bitfinex 去应急了。

不过，检方怎么就准确的抓住了这条辫子？

原来，Cryptp Capital 作为一个没有银行牌照的支付公司，只能通过一系列空壳公司开设大量银行账户来完成像 BItfinex 这样交易所兑现的要求。

Bitfinex 确实找不到主流银行合作，只能依赖 Crypto Capital。而 Crypto Capital 这种做法极易引起监管关注，被认定有可疑行为，相关资金就会遭到冻结。

而检方就是抓住了 Bitfinex 托管在 Crypto Capital 的 8.5 亿资金冻结，只能挪用姐妹公司的 USDT 填补漏洞，对 Bitfinex 一举下诉状。

而后，Bitfinex 又被发现在没有与 Crypto Capital 签署合同的情况下，就将巨额资金交给其管理。

如果 Crypto Capital 与 Bitfienx 没有在同一张利益网上，那么 Bitfienx 这次可以说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六、庄家不死 ？

Bitfinex 这次又要如何应对监管的发难？

来自 Dovey Wan 的最新消息，BItfinex 准备卖币和 IEO 了。计划募资 10 亿美元 USDT。

Bitfinex 股东，赵东在朋友圈和微博说「Bitfinex 大概率要发 IEO」「Bitfinex 确有发币计划，但细节未定」。

对于 Bitfinex，这只是熟悉的操作罢了。

七、一条后路

当监管机构铁了心让「不死鸟」变成「囚牢鸟」，Bitfinex 到底还能逍遥多久？

每个中心化交易所背后，都有一双眼睛在时刻盯着。

而交易所自己也在时刻担心资产被盗和法币兑现这两大生死考验。

历史上，从来没有哪一个交易所能不担心「黑客」也不畏惧「监管」，稳坐铁王座。

Bitfinex 早已知道自己身置一场与权力机构的「猫鼠游戏」之中，为自己留了一条后路 —— 去中心化交易所 Ethfinex Trustless。

其他头部交易所们，也在为自己布局「去中心化交易所」。

Coinbase 收购了 Paradex，Binance 在自家公链开发的 DEX 也刚刚上线。

没有足够资金和开发能力的二线交易所们，如 Kucoin 选择了与 DEX 合作，通过「资金上链储存」来预防被盗和被监管的危机。

而没有准备后路的交易所们，如香港最大的比特币交易所 Gatecoin，几天前宣布倒闭，二线交易所如 DragonEx 更是难逃倒闭的命运。

事实也证明，当交易所产生信任危机，用户总会把自己的钱拿出来放在链上、放在自己的钱包里。去中心化交易所又迎来一波忠诚用户。

图为北京时间

在今天，你想做一个去中心化交易所，没有那么难了。因为有 0x、Hydro、路印和 oneroot 这样的交易协议，提供去中心化交易所的开源代码和流动性服务。

其实，中心化交易所行业长期可能不会倒，但某一家交易所短期很可能会倒；去中心化交易所行业短期可能不会爆发，但某一家交易所长期存活的概率却一定比中心交易所更大。

回头看看，Bitfinex 内外，几个大人物组成的利益网，捆绑了整个行业流通的 28 亿美金 USDT。

竟是这个去中心化行业里，最「中心化」的存在。